Eviter les roses

山月空霁时,江明高楼晓

烽火明家路[3]

明楼被押着到了特高课的牢里,姿态是他曾想了无数遍的从容不迫。

阿诚应该看见了他的暗号,不多时就会和其他同志一起回根据地去。就算他撑不住了,特高课的人也会扑个空。幸好能只他一人坠入深渊。

正想着,士兵把他带到一间暗室,粗暴地将他按在椅子上,拷上铁链。

灯亮起来的那一刻起,他竟松了口气。总算是能成了他的心愿。

“明先生,别来无恙啊。”
明楼微微抬了抬头,见是特高课长官小野。
他轻笑了一声,不再多说什么。

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信息。明楼在心里盘算着,看看是否能搏个一线生机。

“明先生,到这个份上了,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吧,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,老实交代吧。”小野隐在暗处,悠闲地抿了口新泡的龙井茶。

明楼心下一沉。
这个人不好对付。他不告诉你他知道什么,而让你自己交代。这个度太难把握了。

权衡过后,他决定先试探一下,“长官,明某每天兢兢业业地上班,管理财政金融,力图恢复上海经济,明某对帝国的忠心可是有目共睹的,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这样生气。”

“呵,还给我装傻。”小野冷笑一声,转头对身边的打手说:“去,让他清醒清醒。”

那人狞笑着提了一桶冰水,对着明楼当头浇下。明楼的官服瞬间湿得透彻,水珠沿着衣服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,头发也被冲的贴在他额头上,冰凉刺骨。明楼打了个摆子。

冬天的上海本就寒冷,再在冷风里浇下一桶冰水,更是雪上加霜。
明楼苦笑,这下都不用他们严刑拷打,感冒都能要了他的命。

“这下肯好好说了吧。”小野摩挲着热茶的杯盖,闲闲地欣赏着明楼的狼狈。

“长官,明楼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明楼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颤音,回小野的话。

“还不说么?意志力挺好的啊。不过,我们的时间很多,足够你把所有的刑具试一遍。啊,我倒忘了,明先生作为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,想必对这些东西熟悉的很,不过你恐怕没有亲身体验过。这几天,你就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。”
又是一桶冰水浇下。

“不说?或者……我让人帮你说?”小野拍拍手,一个士兵带着另一个人进来了。

明楼甩甩头上的水珠,借着头顶的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霎时,明楼的心比身上还凉。
是明诚。

看这样子,阿诚在他走后不久也被抓了,不知道他通知人转移了没有。

两人视线交汇,明诚眨了下眼睛。
明楼稍稍心安了些。

理智回来了,明楼扯出个冷笑:“小野长官未免也太自负了,就凭他还想知道我做过的事?”
“就凭他。”
明楼心下了然。一石二鸟之计。
“明诚先生,你可以告诉我吗?”小野对站在一边的明诚说。

“当然可以,乐意为您效劳。不过,我说了之后……您答应我的事情,您看?”
“没问题。”
明诚笑起来:“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。”

电光火石间,明楼懂了。
是藤田的事情。
这些日子他们并没有什么行动,前些日子的尾巴也都扫干净了,最有可能的,就是藤田之死。
那天他们离去的太过匆促,有没死的士兵听到他们说话也未可知,回来上报给小野,小野不甘心就这么一点情报,就三番五次地诈他,想让他自己说出些什么秘辛。
放手一搏吧。

明楼悄悄眨眼,给明诚打了个暗号。
幸好此时小野的注意力都在明诚身上,明楼的眨眼也不足为奇。

明楼见明诚收到,先一步开了口:“长官,人们都知道明楼和他的秘书不和,要是他污蔑我该如何?”

“是非经过我还是分的清楚的,不需要你替我操心。”
明楼不再说什么。

明诚却听懂了,这是在暗示他说的越离谱越好,顺势激一下小野。
于是他开口道:“长官,不知,您可查过上任藤田长官之死。”

小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,说:“不是抗日分子的杰作么?连明镜都被牵连,阿诚先生说这个有什么用?”
阿诚见他的反应,知道自家大哥赌对了,也就放心大胆地说下去了。

这时,明楼厉喝:“明诚,闭嘴。”
明诚嘲讽一笑:“怎么,明长官敢做不敢当?”
明楼也笑开:“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,这件事情你的错不比我少。”
“是么?咱们走着瞧。”

小野颇有兴味地看着两人的对峙。
这样的局面,是他最乐意看到的,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说出来什么事了呢。

明诚瞪一眼明楼:“没错,藤田是我和明楼杀的。”
“怎么讲?”
“当时明楼知道藤田怀疑他,就想到藤田要控制大姐来威胁他。所以,我们赶到车站,要救大姐。”
“那么,你为什么要去呢。”小野一句话,就已在怀疑他。

“长官,我……”明诚叹口气,“因为大姐,我才能免于责骂毒打,有一个安身之所;也因为大姐,我才能在明楼如此厌恶的情况下,在新政府讨个职位。所以,于情于理,我都该去救她。”

“那藤田长官就该死了吗?”
“其实我和明楼并不想杀他的,实在是藤田要拉着明楼一起去死,明楼才开枪的。我真的没开枪。”
“而且,他还是没能救他大姐。”
小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:“你是说,藤田怀疑明楼是抗日分子?”
“嗯。”明诚点点头。
“明诚,这么污蔑我,你有证据吗?”
“就是没有证据,才告诉小野长官的么。”明诚得意一笑,做足了得势小人的嘴脸。
“你可别忘了,你是我明家养大的,你这么做对得起我明家吗?”
明诚冷笑:“你还好意思说?我告诉你,你明家的养育之恩,早在巴黎的时候就被你亲手消磨完了。”
“我明诚不欠你什么。”

明诚转身:“长官,明诚愿为此事承担一切后果。”
小野安抚地笑笑,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因为一个该死之人流失了:“不用担心,这次主要的错不在你。而且你检举有功,就算是,功过相抵罢。”

“在明楼的嫌疑消除前,你先暂代明楼的一切职务。”
明诚心满意足地笑了。明楼在心里也笑了。
明诚的危机暂时解除了。

“不过,我倒是很好奇,你们在巴黎发生了什么?”小野话题一转。
明诚张了张嘴,装作羞于启齿的样子,“这……毕竟是我和他的私事。”
“放心,有我为你主持公道。”

“他在巴黎……逼着我做他的情人。”
“我不愿,他就拿明家来威胁我。”
明诚说的很含糊,小野却听懂了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阿诚,看见他确实有让人这样做的资本。

这么一说,明诚与明楼的不和,便不可能是装出来的。
他对明诚又放心几分。

不过,他对明诚有多放心,就对明楼有多戒备。

一个疑似抗日分子的人,在新政府里工作了那么长时间,想想都令人害怕。
这人的心思是有多深。

明楼暗暗闭目养神,准备迎接接下来没日没夜的拷打。
一道声音惊雷似的想起,将他炸得一抖。
“看来阿诚先生对明楼很不满啊,那我把审讯的权力交给你怎样?也算是让我们阿诚先生消消气。”
“那……多谢长官给阿诚这个大礼。”
明诚心下微沉。如今,明知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了。
他随意地打量着一旁的刑具,视线最终在鞭子上定格。
“就这个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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